当唯一的天赋只能换来疼痛，它们选择自断双腿。

那些年，村里人总说老张家养了群“铁公鸡”。说的不是真鸡，是他家那十几台锈迹斑斑的织布机。每天天不亮，张家院子里就响起“哐当哐当”的声响，像一群老人在咳嗽。

张叔的手指关节肿得像核桃。他总把织好的土布摊在膝盖上摩挲，布料上沾着暗红色的血点子。“这布多结实。”他咧着嘴笑，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。

村口李裁缝的女儿小满，六岁就能绣双面牡丹。去年冬天她发着高烧还在赶嫁衣，针尖扎进指甲缝里都没知觉。后来那双手再也捏不住绣花针，现在只能在县里超市当收银员。

镇上的竹编老艺人陈伯，去年把跟了他四十年的篾刀扔进了沱江。他编的蝈蝈笼能卖两百块一个，可攒下的钱还不够换人工膝盖。现在他天天蹲在桥头看人钓鱼，说水里的影子比竹篾还弯。

最让人唏嘘的是西街的唐糖画。他熬糖浆的铜锅比我的年纪都大，画出来的龙凤能照见人影。上个月城管掀摊子，他抱着糖锅不撒手，滚烫的糖浆浇在腿上。现在他改行卖手机贴膜，摊位前总飘着股焦糖味。

这些手艺人像田埂上的蒲公英，风一吹就散了。他们用一辈子练就的绝活，最后都变成病历本上密密麻麻的收费单。年轻人宁可去电子厂拧螺丝，也不愿接这些“要命的手艺”。

偶尔能在夜市看见他们的作品——褪色的虎头鞋，开线的竹编包，掉漆的糖人。这些东西躺在塑料玩具堆里，像走错时代的老人。